「人啊,是用過去一層層累積出來的。」:陽光燦爛的日子與永遠的痛 ──《NANA》


「這世上一定有另一个我,做著我不敢做的事,過著我想過的生活。」兩個同樣名為 NANA,但個性、外型、成長背景南轅北轍的女孩,在 20 歲那年的某個雪夜,搭上同一班前往東京的列車,開啟了與彼此及其他許多孤獨靈魂糾纏一生的緣份… 這是一個關於成長痛的故事。

據說在不同年紀讀《NANA》,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,而每隔幾年就會突然興起重新翻看一下的我,發現確實如此。我在初中時期看起這部漫畫,一開始只是單純被畫風吸引,後來越看心情就越沉重,也搞不大懂裡面亂七八糟的感情糾葛;長大後卻只覺得,一切真實得過份。《NANA》從 1999 到 2009 的十年間連載,但後來因作者矢澤愛的健康問題停止更新,十多年過去,至今仍然未等到結局。我們依舊停留在蓮死後那久久未能釋懷的悲痛之中。但或許,故事停下的地方,其實也成就了某種完滿吧。

雖然常聽人說人生是能重來的。可是,人啊,是用過去一層層累積出來的,事情可沒有說的那麼簡單。我不認為所謂的重來是把疊起來的積木給推倒,而是努力的好好累積人生,總有一天它會成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形狀。

世上的另一個我

故事以「世上的另一個我」作為切入點,名字發音同為 NANA 的兩個女生,其實也藏著我們每個人的內心寫照。娜娜的驕傲與脆弱,奈奈的隨波逐流與被現實逼著成長的堅定與堅強,以及各人在心底裡,那不同程度,不同形狀的寂寞與孤單。

嘿,娜娜,
那個貓腳浴缸現在已經不在了 ,
是不是每個人,都逃不開這份寂寞呢。

── 奈奈

生於溫室的奈奈與來自破碎家庭的娜娜,兩人在相遇後互相溫暖,互相拯救,也互相傷害。兩人之間的矛盾,從奈奈與拓實陷入熱戀開始,對娜娜來說,她之所以視樂隊 Trapnest 為天敵,除了源於職業競爭意識,更多是因為 Trapnest 將她最珍視的人們從自己身邊一一奪去。從蓮被挖角開始,到奈奈被拓實「搶走」,就連泰也與蕾拉和拓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。而後來娜娜的失蹤,對奈奈來說也是一輩子的痛。那些閃閃發亮,耀目得過份的曾經,連帶那些決意保護彼此,要讓對方快樂的承諾,全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灰,最終誰也無法收獲完整的幸福。

對不起,我沒有實現約定,
雖然你可能早就忘了這件事,
但我真的很想蓋一座獨棟的花園洋房,
面海的露台,最新式的自動化廚房與地下錄音室,
在你房間的衣櫥永遠擺滿了最流行的服飾,
希望總是為男人心碎的你,
無論重來多少遍都能保持笑容。

── 娜娜

戀上大魔王的少女

奈奈作為比誰都渴望愛情的一見鐘情達人,在愛情路上一次又一次被現實打擊,一次比一次來得更痛。遇上拓實,讓她的人生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,兩人經歷熱戀、短暫分開、奈奈與伸夫相戀、奈奈發現懷孕、拓實在不知道孩子生父的情況下承諾擔起責任、結婚、拓實一次次不忠、養育兩個孩子、分居… 她一度過上了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,嫁給仰慕已久的 Trapnest 隊長,過著住在高級住宅區的貴婦生活,卻也在過程中跌得遍體鱗傷。

被娜娜形容為「又任性又愛哭又愛撒嬌,具有異常的戀愛體質,兼且朝三暮四,來到東京不到半年卻已換了三個男人。卻仍然保持清純,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。」,奈奈曾經拼命追求一段緊緊糾纏在一起的關係,想在兩人之間綁一個絕對解不開的結,但這個總被愛情沖昏頭的任性少女,終究被逼著面對愛情的種種殘酷現實,也學懂了,人與人之間的牽絆,不應該來自糾纏打結,而是彼此相繫的心靈,並且絕對不能讓牽絆成為束縛。

蓮的死亡,也對她的婚姻蒙上一道濃厚的陰影。蕾拉因打擊過度而精神崩潰, Trapnest 名存實亡,拓實和蕾拉後來亦搬到了英國生活。後來的她,活成了一個「成熟的大人」,儘管愛情已然變得支離破碎,至少也要盡力做好母親的角色(二人的孩子蓮和皋,前者以蓮的名字命名,後者的名字則是蓮生前為奈奈還在肚裡的寶寶所起的)。而比誰都明白並接受奈奈內心空洞的拓實,心坎裡其實自始至終都希望她能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。只是一切願望,最終都成為事與願為的遺憾。

我還不夠成熟,沒辦法原諒背叛我的人;也不夠死心塌地,沒辦法跌得遍體鱗傷,還緊抓著不放。

唯一的靈魂伴侶

Vivienne、PISTOLS、SEVEN STARS、牛奶咖啡、草莓蛋糕、蓮花… 娜娜喜歡的東西從未改變,她就像隻野貓,高傲、任性、自由,比起當個幸福小女人,更想要守住自尊。這樣的個性,卻也讓她的心被劃下一道道永遠不會癒合的傷,看在旁人眼裡,盡是心疼。她和蓮其實比誰都明白,分離對二人來說是致命的,電話和信都沒有意義,只要無法擁抱在一起,就沒有任何意義。於是他們在重逢的時候,在能夠擁抱的距離,誰也無法再次放手。娜娜與蓮,不僅僅是戀人關係,更是彼此唯一的靈魂伴侶。

娜娜左肩的蓮花紋身,蓮頸上只有娜娜持有鑰匙的南京鎖,二人同樣有著右邊四個,左耳三個的耳洞。他們抽同樣的煙、玩同樣的音樂、冬夜裡圍著同一條圍巾、同樣的倔強、同樣的笨拙、同樣的孤獨。只有他們彼此,能夠看透並安撫對方心底裡所有的無助和恐懼。

但最終蓮卻以最殘酷的方式告別,而這樣的結局或許早以有跡可尋。從他吸毒開始,也從他問娜娜:「要是我真的殺了妳,怎麼辦?」然後對方回答「會在冥河等你。」開始。正如泰所說,蓮的個性並不適合娛樂圈,因為他一直都是當初那個橫衝直撞、對周遭不屑一顧、在港口倉庫裡獨自沒日沒夜地彈著結他的龐克少年。而失去蓮的《NANA》,世界也就此停頓了。

蓮,在這無法消除的痛苦的深淵中,始終找不到回到原點的路,也盼不來通往未來的光,漸行漸遠,束手無策。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,那個未完的夢想就讓它隨風遠去吧。You are my hero。


photo via 《NANA》

Jay Chow

I’ve never seen a perfect life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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