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語故事 伍:無垠海岸的浪花與隨風飄散的淡淡鹽味 ── 六月菊
北半球的六月,是寒冬的開始。她是個極為討厭夏天的人,當別人都眷戀著盛夏的陽光與海灘,她卻偏偏鍾情冬之海,儘管不論季節如何流轉,她都沒有游泳的意思就是了。
「你想去哪裡?」
「能看到海的地方。」
「好,就這麼決定。」
提問只是形式上的,畢竟這個答案早在意料之中。然而,平常總是嚷著要開車的她,這天卻罕見地把駕駛座的位置讓了出來,我問為甚麼,她只是聳聳肩,然後像隻貓般輕巧地在副駕位置落座,從背包中拿出氣泡水大口喝著,亦不忘遞給我一顆提神用的檸檬糖。「這是激酸口味,限量版很難找的,保證你待會不會打瞌睡。」在我正想開口投訴之時,她用一個「給我心懷感恩地吃」的銳利眼神讓我乖乖閉上了嘴。
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,行事作風有夠強勢,偶爾會來點無傷大雅的惡作劇,也會一臉認真地幹蠢事,對了,她有時候還豁達得可怕。去年全市大停電的時候,毫不慌張的她在擱下一句「無能為力的時候,能做的就是好好保存精神和體力。」後便倒頭大睡,其態度之超然讓我不止一次懷疑她是否曾在荒島上生活過。不過,看似對世事都滿不在乎的,但其實心思比誰都來得更細膩。
我載著她走了八小時的路途,在將近入黑的時分抵達某個人煙稀少的沿海小鎮,筋疲力盡的我,一下車便被她硬拉著去到只剩下刺骨寒風的海邊,我下意識覺得,她有甚麼話要說。
「我下週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。」她看著海淡淡地說,彷彿沒有夾帶任何情感。我沒說甚麼,也沒有看向她,或者說,看著她這幾天心神恍惚的模樣,心裡其實也有個底,但只要她沒說,他就不會過問,這是他們共同生活十七個月的默契。二人本就是期間限定的同屋主關係,雖是彼此生活中最為親近的人,卻無權干涉彼此人生,他沒有開口挽留的資格,她亦沒有期待被挽留的理由,但他還是莫名地有點生氣,為甚麼這個人能夠這樣若無其事?「室友」,他在心裡默念著,覺得世上好像再也沒有更為冷酷的字詞了。但他明白,自相遇的那天起,就終會迎來這樣的一天,或遲,或早。
後來,他也搬離了那個家,終究沒發現她偷偷藏在書櫃裡的那封信。但內容是甚麼,她想要告訴他的是甚麼,在他離開的那一刻都已經不再重要了。剩下的,就只有那個冬日,二人並肩站在無垠海岸的相對無言,和隨風飄散的淡淡鹽味。
關於六月菊 Inula Japonica
六月菊,別名旋覆花、金佛花,金佛草、百葉草。花期自初夏至秋(六至十月),因其盛花期於六月,故名六月菊。花色有濃紫青色、淡青色、黃色,白色和紅桃色等,是常用於插花的普遍花材,其花語是別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