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神比人多的國度,尋找最好的相 ── 何潔明Siu Ming


透過「遊牧之詩」這個主題,近幾個月聽到了許多有趣又養份滿滿的旅途故事,而我亦藉此得到動力,在拖延症發作以前,趕快把在今年計劃之內的長途旅程給定了下來。來到這一期的尾聲,這次就由足跡遍及印度、尼泊爾、柬埔寨、緬甸等地的小明(何潔明),和我們分享屬於她的異國回憶。在花了多年時間不斷拓展生命的深度與闊度過後,目前於曼谷定居和創業的她,正在啟動一段嶄新的人生旅程。


遙遠的思念

忙於適應在曼谷的新生活,她現階段的首要任務就是熟悉環境,也在當地認識了一些新朋友,閒時學習泰語,希望能夠融入社區,當個本地人。回望因疫情而無法外遊的數年,除了空出了許多能看紀錄片、歷史書和遊記的時間以外,她亦不時一邊懷揣著遙遠的思念,一邊重溫往日的旅程片段。其中最讓她惦記的,就是在印度認識了近十年的朋友們。開關之後,她的第一趟旅程就是回去探望這群老朋友,看到大家一切安好,她的內心也安定了下來。


神比人多的國度

回想起過往曾到過的地方,她說自己最嚮往的就是尼泊爾的高山低谷。隨處都可望見喜馬拉雅山,要是想洗滌心靈可以去攀登澄明的魚尾峰,累了就往六十年代嬉皮之路的終結站,也就是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跑。「那是一個神比人多的國度,滿天神明,被唵嘛呢叭咪吽 𑖌𑖼𑖦𑖜𑖰𑖢𑖟𑖿𑖦𑖸𑖮𑖳𑖽 包圍。苦厄與悲憫,見佛三十二相,都在尋找最好的相。」

曾在喜瑪拉雅山脈徒步五天,在大自然的全面包覆之下,她學到了許多。山裡的生活一切從簡,安於數天不洗澡、吃簡略美味的食物、不必去想髒不髒、不憂睡在哪裡、沒網那就不聯絡,不去愁下一步該怎麼做。在迷霧間穿越,徒步五天只需要專注於一件事,那就是不斷地走下去。「山總公平,拾級翻坡沒捷徑,摸石過河、知難而進、原路折返、破釜沉舟、安若泰山。翻過幾幕峰迴路轉,燈火闌珊。敬畏遠山凜冽、一切肅穆有序、風裡來雨中去。」而在轉眼之間,一切離合皆化作雲霧。「我何處都能去、何地亦心安、何景皆清晰。」


同頻的共震

對她來說,緣份是一種同頻的共震,也是旅人懷惴著不同慾望於城市邊陲的不期而遇。頻率相近的人們一同尋幽探秘、拐彎過巷、順風逆雨,一起走向更深更遠的國度。最為神奇的一次相遇,是在恆河認識了備受當地人尊重的轉世靈童楚古(而這是她後來 Google 才得知的事情)。「他是我第一個接觸的不丹喇嘛,充滿好奇之餘也就是個普通人。我們一起在河壇濕婆廟門餵狗、唱藏歌、跳舞,聊阿歷山大帝、達賴喇嘛、如何辯經,還有他的喇嘛生涯。是的,心有餘悸,眼界大開,還有聯絡。」

每個人對宗教都自有一套看法,信念不同不是問題,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。在她看來,不論你是多神論、泛神論、一神論、無神論還是自然神論,只要能夠導人向善,就是美好的信仰。比方說,在印度每個人都深信 Good Karma,她在 IG 分享,恆河旁每天見剃頭赤腳哭喪的人,隔壁的小孩死了、遠方的阿嬤去了,但在千帆過盡以後,人們都深信恆河有著洗潔靈魂和輪迴的力量,數千年來都是如此。

除了在旅途中無數次的相遇,緣份這回事,亦體認在她身上的紋身上。「我的紋身有不少都是在路上紋的,柬埔寨、緬甸、印度、尼泊爾、越南。」在那些 IG 並不普及的地方,她都是沒有預約,直接走進去便紋。這樣的簡單隨意,對長居於城市的人來說大抵是種奢侈,也因而叫人著迷。


落後之地的日常

一個女生獨自遠行,總會讓身邊的人們擔憂其安全,對此她就表示,慶幸自己在目前為止的旅途中都不曾遇過甚麽大危險。「有年在印度泰姬陵被三個男子突然衝過來搶劫,我大叫大跳了一分鐘就嚇跑他們了。也在泰北拜縣發生過交通意外,住了兩天醫院就出來了,感恩一切。」

比起自身有可能會遇到的危險,她反而親眼目睹過許多讓她感到痛心的景象。「在德里舊火車站母親抱著乞討的鼻涕嬰兒、在車來攘往十字路口表演打關斗的殘疾小孩、在湄公河頭頂頂著蝦餅的少年… 那是落後之地的日常,上演著不同的劫數與際遇,只能默默一直在渡。」貧民窟、垃圾山、蒼蠅與疾病… 各式各樣的災難與悲劇每天都在上演,但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呢。

於是她便在印度協助籌建小學 Seven Sunflowers School,讓村落裡被稱為不可接觸的適齡小孩上學。「不願直視階層不公,沒法向上被剝削於邊緣。牢固的種姓制度讓一切難以逆轉,學生們卻始終每天五時早起,走上十公里,笑容靦腆蹲在校門偷看,希望當個飛機師,那是讓我最感動的地方。」對她來說,那是既熱血又感動的體驗。

世界之大

回想人生第一次揹著背包遠行,目的地是西藏。「坐五十五小時的 Z264 火車,經過 4980 公里從廣州到西藏。從城市駛過邊陲,長沙、西安、德令哈、格爾木… 像美麗的名字向我召喚。緩緩向上適應高原反應,漸漸踏入神之嶺土。」世界太大,而香港的急促步伐總讓人想要出走,在更寬廣的土地呼吸自由的空氣,體驗不一樣的生活。「忘掉在香港的生活習慣,踏實的在沒人認識的國度重新開始。每一步都是探索、迷路、跌倒、重來。」在不斷 restart 的過程中面對各式驚喜、衝擊與挑戰,然後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解答。

她曾在 IG 上如此分享:「德國人說亞洲女子在海灘都要撐傘美白;非洲人問我懂不懂功夫,成龍在香港是否人人喜歡;拉牛少年看我用 iPhone 說我很有錢。」對於像以上種種因國籍、宗教、階層、地域、性別不同而產生的刻板印象、誤解甚或偏見,她早己看得透徹。「世界之大、語言有分、文化之差異與誤解是旅行中常見之事。我沒有刻意一一解說,就微笑站在面前讓你去想去看去懂,渡過一些沉默無語卻惺惺相惜的時刻。」畢竟,每個人都自有一套解讀世界的方式,我們既沒法去「糾正」甚麼,那就只能真切地感受,偶爾輕巧的抒發一點見解。

她說,接下來還想去非洲看看動物和植物,但儘管走過世界許多角落,在她心裡,能稱之為家的地方,始終還是香港。


photo via Siu Ming

Jay Chow

I’ve never seen a perfect life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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