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讓我變成靈魂,到夏天的草原玩玩吧!」:一生為畫而狂,葛飾北齋留下的最後遺言


一生以海浪為創作主題的畫狂老人葛飾北齋 (Katsushika Hokusai, 1760 - 1849)為江戶時期的日本浮世繪(Ukiyo-e)畫家,以繪畫富士山百態聞名於世。作為日本國寶級傳奇大師,當中以《神奈川沖浪裏》為著名代表作。

北齋之名:一顆堅定不移的北極星

葛飾北齋初名時太郎,北齋的名號源於信仰著象徵北極星的「妙見菩薩」而所取的名字,寓意為一顆決不移動的星星。正好形容他對藝術的執著及永無止境的追求, 一生為畫而狂。

葛飾北齋早期主要繪畫當時盛行的風俗畫及美人畫,畫功紮實但風格與當時主流作品相類似。

直至 1797 年 33 歲的北齋創作了以海浪為主題的非主流風景畫《江島春望》,開創了獨特的線條及造型的海浪。比起寫實地描繪大海,他的畫法更能表現海的動態。

在其後的作品《賀奈川沖本杢之図》中,海浪由早期平和緩慢的海浪過渡到開始表現浪起的波峰,此時的海浪形態雖為動,但線條下的水似乎沒有流動的感覺。

「為一 」的重生

「我應該保持原樣嗎?不要滿足於現狀。 」


北齋對自身不斷追求突破,而真正海浪的高峰出現在《神奈川沖浪裏》,為著名 《富嶽三十六景》的其中一幅作品。北齋此時約 70 歲,重新取名號「為一」,即成為一之意思。像徵一切歸零,回到起點,以達到萬物歸一的狀態。《神奈川沖浪裏》描繪巨浪到達頂點的一刻,正正就是海浪在破碎之前靜止的時刻。海的生命力表現在持續流動不息的海水,濺起的水花從上以下仿如飄雪降落在富士山上。富士山雖為靜態,但有著浪花流動的生命力。動態的海浪圍繞著像徵變動巨浪的靜止中心富士山,兩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。

大海的盡頭有什麼?始於海浪,終於海浪。

海浪的本質在晚期作品《怒濤圖》中表現為「男浪」及「女浪」兩幅作品。

「男浪」為迎來動態浪起的瞬間,一種陽性創作的主動性。

「女浪」為趨向靜態浪退的瞬間,一種陰性感受的包容性。

從早期作品平靜波紋的浪,到高峰期巨浪的波濤洶湧,回歸海浪起退的本質。海浪既是動又是靜,因為但凡流動的生命必然有起跌進退的特性。北齋透過描繪事物表面到達事物的本質,看似描繪海浪,其實在描繪水的流動,而流動性是生命力的本源。始於海浪,終於海浪,實為生命的本質。

我還要和這個世間搏一搏

在完成《富嶽三十六景》後,70 多歲的北齋沒有停止對藝術的追求,他力求突破及進步,後期亦感歎:

「 從我六歲開始,直到我八十多歲,我每日辛勞地作畫, 然而,我依然畫不好一隻貓。」


北齋去世前三個月的作品《富士越龍圖》,一直被認為是遺作。富士山有一種空靈靜謐的感覺,富士山處留白,留下來的「空」,與富士山背後的黑雲形成強烈對比。富士山的「空」反而更彰顯富士山的強烈存在,而黑雲的「滿」則有虛空化為煙消散的感覺。巨龍在黑雲間力爭向上,凝住最後一口氣終於越過富士山。

「若上天能給我活多十年,或是活多五年, 我便能成為真正的畫家了。」


畫中的龍揭露北齋精神上的追求,寄望在有生之年能持續上升至能超越神聖(富士山的象徵)的地步,但同時懷著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。因為不管到達何等高度, 動態的黑雲和巨龍將會消失不見,而只有靜態的富士山留下來。富士山是北齋的信仰,這種對自身追求的堅定態度是不滅的。

超越富士山的意志後,回歸夏天的草原

《雪中虎圖》是北齋去世前一個月的遺作,畫中的老虎昴然向前的舒坦與《富士越龍圖》的神龍奮力向上的用力成了一個對照,兩者都以自身的力量前進或向上,但前者卻多了一份悠然自得的感覺。

注:北齋去世於嘉永二年四月。《富士越龍圖》為嘉榮二年正月(一月)作品,而《雪中虎圖》為嘉榮二年寅月作品(三月)。對於北齋最後的遺作終歸無從考究,但從畫上所題的時間順序,《雪中虎圖》是最後的畫作。

北齋最後留下的遺言為「人魂舒心夏野原。」大概意思便是:

「讓我變成靈魂,到夏天的草原玩玩吧!」


我能想像《雪中虎圖》的老虎經歷四季的變遷,從大雪走到夏天的草原,在陽光下自由踏步,感受大自然的生生不息。

北齋以一種靈性的方式看待事物:萬物皆有靈,蘊含着生命力。以北極星為信仰,一生經歷巨浪的搏鬥,在超越富士山的強大意志後,最後回歸夏天的草原。


photo credit: wikiart, shoga.info, bijutsutecho, shimane art museum,
met museum, thehistoryofar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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