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語故事 二十六：世界容不下一個奇異的你 ── 幽靈蘭
「格格不入的究竟是我還是世界？」
在筆記本寫下這句話時，一滴雨水穿透樹冠，正好暈開了「世界」兩個字。我望向映照在濕地上的厚重樹影，腐殖土的氣息便混雜著某種幽香鑽入鼻腔。
那株幽靈蘭就懸在五步外的柏樹枝幹上。
沒有葉，沒有莖，只有三片瓷白的花瓣在潮濕空氣中微微顫動，像被遺忘的芭蕾舞者仍堅持獨舞。我屏住呼吸，畫筆卻懸在紙面上遲遲未落 ── 這已是今年第七次偶遇鬼蘭，我卻始終畫不出那種孤絕的神韻。
「因為妳總是想著要『融入』。」
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我險些摔了調色盤。轉身時，他正站在蕨類叢邊，牛仔褲管沾滿泥漿，手裡捧著記錄本。他總能精準地找到我的寫生地點，我們就像某種共生於這片沼澤的生物。
「Dendrophylax lindenii 的根系其實佈滿了整棵樹。」他用鉛筆輕點那仍舊一片雪白的畫紙，「只是我們看不見。」
我盯著那株彷彿憑空綻放的花思考著，三年前被美術系退學後，我就逃到這片濕地，靠接植物圖鑑插畫維生。人們說她性格像附生蘭，不需要土壤也能活，卻沒人問過她是否想要這種生存方式。
「妳看。」他突然指向幽靈蘭底部。放大鏡下，幾近透明的氣根與樹皮紋理完美交融，彷彿本該如此。
「它沒有勉強自己長成橡樹的樣子。」他的聲音很輕，「是我們硬要用『正常植物』的標準看待它。」
我想起當年美術教授皺著眉頭說的話：「這用色壓根不符合自然法則，沒有半點參考性可言啊。」但此刻幽靈蘭的白色在墨綠樹皮上灼燒她的視野，比任何色彩艷麗的花朵都來得更強烈。
雨再度落下時，她終於畫下了第一筆。他的電話突然響起，匆匆離去前，他塞給她一包種子：「風蘭的，和幽靈蘭一樣是附生植物。」
種子袋上寫著拉丁學名，還有一行小字：「有些美，生來就屬於邊緣地帶。」
世界從不為任何人改變容器的形狀，但總有裂縫能讓異常的根系紮根。她摸出口袋裡的美術學院復學通知書，潮氣已讓紙張邊緣捲曲。她將它墊在畫板下，開始認真描繪那些曾被稱為「缺陷」的透明氣根。而那株幽靈蘭，始終在雨中如入無人之境般自在地搖曳著。
關於 幽靈蘭Ghost Orchid
在佛羅里達州的濕地中，幽靈蘭以其稀少與獨特的姿態著稱。「幽靈蘭」又稱「鬼蘭」（學名: Dendrophylax lindenii），是一種罕見的多年生附生蘭花。由於枝葉退化，使花朵看起來沒有明顯的支撐，如同幽靈般懸浮在空中。幽靈蘭的花語是「孤獨的美」，經常在隱蔽的角落悄然綻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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