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感情世界裡，我們互為彼此的好人和壞人 ── someshiit山姆

「你們要不要噴防蚊液？」訪問中途，山姆突然問，然後他便拜託經紀人去問酒店櫃台借。「我怕他們一直被咬。」就這樣，我們輪流噴了一回防蚊液，訪談就在得到人身安全保障（？）的狀況下，繼續開展了。

誠實以對

「我的歌本來就比較能量低一點，所以通常觀眾都會比較安靜。但這次來香港，台下的氣氛就蠻好的，大家互相丟接能量，我覺得很棒。」憶起首次海外演出的體驗，山姆的語氣中仍略略帶著驚奇。演出當晚技術故障的小插曲亦沒有成為阻礙，反而成為他與觀眾共同完成的獨特時刻。「這就是現場最迷人的地方 ── 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。」對他而言，這種不可預測且無法複製的互動，正是現場表演的魅力所在。

山姆的音樂常被歸類為饒舌，他卻認為自己的作品其實並不完全符合這個取向。「我可能會比較在意有沒有誠實表達自己的心情。動機很重要，我今天寫這段詞，是因為它對我來說有意義，還是為了讓聽眾覺得有共鳴？」他傾向於前者。這份對自我覺察的堅持，也延伸到他的感情觀上。「在關係裡面，我比較不能接受的是沒有做自己。終極目標的話，應該是跟對方相處時，能跟和自己相處的時候一樣自在。」

人鬼不殊途

「對我來說，特別能夠抒發心情的歌，通常都是歌詞比較痛的，或是更深沉一點的。」他以草東和宋東野為例，都是讓他在聽到的當下就覺得「哇，把我很多想講的話都講出來。」而他認為這件事是很迷人的。於是他亦開始思考，自己能不能也如此誠實地說出心底感受？

談到最近寫得最滿意的歌詞，他選擇了〈善良是〉中的段落：「善良是不想要讓壞人過得舒服／是明白人有失足／自己也是壞人／而人鬼並不殊途」。這段歌詞凝聚了他對人際關係的深刻思考：「我們可能會在生活中有一些憤怒或不開心，我這幾年就在練習對抗那個憤怒。這段詞很大程度說明了，我最後能夠讓自己比較平靜地面對這些事情，是因為我覺得我們都是一樣的。」他進一步解釋道：「我覺得你很糟，但我好像沒有跟你離很遠。其實搞不好就只有一線之隔而已。因為我們今天出發點不一樣，所以我們做出了不同的抉擇。」這種理解，也能用意以剖析感情關係：「我們互為彼此的好人跟壞人。如果是這樣的話，我們是不是可以多一點空間去對話？」

順應變化

被問到屬於他的戀愛求生術，山姆認為核心在於溝通。「我在意的事情跟你在意的事情，一定有一段差距。我要怎麼讓你明白我的在意，這件事情超級難的。」他坦承這需要大量練習，當對方聽不懂的時候，到底是因為對方根本沒好好聽，還是自己其實沒有好好表達？「我們往往會得到一個簡單的結論，譬如說『是你不用心啦』，但這需要信任跟耐性，說起來很簡單，但我相信真的能做到的人不多。我也沒做到，所以我就覺得還要再學。」這種對關係的思考，與他在音樂創作上的反思如出一轍。「談感情我覺得跟創作很像，你要一直消化再輸出，消化再輸出。」他說，我們終究都是一個人，即便兩個人的關係再緊密也是如此。再加上，兩個人在陪伴彼此期間也會一直變化，要怎麼順著變化去適應，去包容彼此，他認為可能是最重要的。

從自我懷疑

山姆坦言，自己經常質疑自己的所有決定，不管在創作還是生活上。「雖然這樣蠻累的，可是我也漸漸習慣這就是我。」即使獲得了金曲新人獎的肯定，他仍一度陷入了冒牌者症候群的迷思。「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夠格？拿到這個獎項之後，我要怎麼好好的讓自己成長到我覺得自己擔得起它？」現在他學會用進步來衡量自己，雖然還沒能做到完全肯定自己，但進步這件事至少會讓他比較安心。「這是我每年的新年新希望（笑），就是不要比去年更糟就好了。」

限制中找自由

作為音樂創作者，山姆表示自己反而在限制中找到某種自在。「有限制的時候，會得到某種程度的自在。就是今天給你一個框框，你就在這裡面揮灑你想要的東西。」這某程度上亦反映了他對感情的看法：「我不覺得感情有一個普世的標準。兩個人（或更多人）的關係裡面，一定有屬於他們自己答案的。」即使局外人再聰明，也無法完全去理解一段關係，況且那到頭來是別人的事情，輪不到誰來加一張嘴。「比如我覺得你很糟，但搞不好你在別人或你的好朋友眼中是一個很棒的人。再推一層，如果是這樣的話，那會不會是因為你只想把你的好留給好朋友而已，我是外人，你就不用對我好。那這樣有錯嗎？也沒有錯啊。」

求婚大作戰

當聊到小時候嚮往的關係，他先是笑了笑。「我小時候很喜歡一齣日劇，我不知道這樣講你會不會期待我講出一個很文藝的東西… 但我很喜歡《求婚大作戰》，是山下智久跟長澤雅美演的。」當時的他很嚮往那種兩人一起長大，即便在擁有各自的人生後，還能好好地再相處的關係。「長大之後當然發現那個東西很虛幻，但我覺得小時候很純粹地去嚮往的自己其實也不錯。因為我現在也回不到那個我不知道的時候了，所以也沒有不好。」在明白更多事情之後，有時候聽到桑田佳佑的主題曲，還是會有一些悸動。「大家應該都有過吧，就是那種『好懷念喔』的感覺。雖然我老了，但這些音樂記述著一些當年的我的想法，我覺得這件事情很棒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