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這個瘋狂的世界感到迷失,並不可恥 ── 《人間失格》


「生而為人,我很抱歉。」 ── 這句貫穿太宰治半自傳小說《人間失格》的經典獨白,道盡了主角大庭葉藏對自我存在的深刻懷疑。這部被譽為日本無賴派文學巔峰的作品,自 1948 年問世以來,多次被改編成電影,從太宰治筆下流淌到銀幕上,成為跨越時代的共鳴,每一次都引發對人性黑暗面的深刻探討,亦宛如一場關於生存痛感的集體治療。


頹廢美學之極致

將《人間失格》搬上銀幕始終是一項艱鉅挑戰。太宰治的文字充滿內心獨白與抽象的心理描寫,如何將這種內在的頹廢與疏離感轉化為視覺語言,考驗著每一位改編者。最著名的改編版本之一是 2010 年由荒戶源次郎執導、生田斗真主演的版本。這部電影試圖捕捉戰後日本的時代氛圍,同時深入挖掘葉藏的內心世界。生田斗真以驚人的演技轉型,將葉藏從明媚青年到憔悴中年的墮落過程演繹得淋漓盡致。

昏黃的燈光、繚繞的煙霧、酒杯中晃蕩的琥珀色液體… 全都是角色內心世界的隱喻,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厭世感,幾乎就要衝破銀幕。「我們為什麼要活着?」這個問題在電影中不斷迴響,卻從來沒有標準答案。

三個女人 三面鏡子

2019 年,蜷川實花以《人間失格:太宰治與他的三個女人》作為解剖太宰治人生末段的傳記電影,小栗旬那張寫滿故事的臉,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「表面完好,內裏早已潰爛」,他所飾演的作家與宮澤理惠飾演的妻子之間的複雜關係,彷彿折射出當代人的情感困境。

電影聚焦在太宰治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:妻子美知子、情人靜子與富榮。她們不只是情愛對象,更是照見他不同面貌的鏡子。美知子(宮澤理惠 飾)是優雅傳統的賢妻,是他所渴望卻無法達到的「正常人生」;同為作家的情婦靜子(澤尻英龍華 飾)理解他的文學靈魂,兩人互相餵養,她卻無法拯救他的墮落;愛人富榮(二階堂富美 飾),也就是最終與他殉情的酒吧女侍,最終用極端的愛,完成了他所渴求的死亡美學。

蜷川實花鏡頭下的太宰治,是一場視覺的盛宴,也像是一場靈魂的獻祭。電影最精彩的是對「創作慾望」與「自我毀滅」這對雙生子的描繪。太宰治需要痛苦來滋養創作,而創作的成功又加深了他的自我厭惡。而蜷川實花用誇張的戲劇手法,將這種矛盾完美地視覺化。

暗黑中的一縷光

令人動容的是,這些改編作品都沒有停留在單純展示痛苦。在極致的黑暗之後,總會有一絲微光透入(就像中島美嘉的〈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〉一樣) ── 可能是某個角色的不離不棄,可能是主角在自我毀滅邊緣的剎那清醒。這或許就是《人間失格》最深刻的啟示:承認自己的軟弱與失敗,本身就是一種勇氣。

你是否也曾經覺得自己「不配為人」?而這種自我否定,是否正是你人性最真實的證明?從文學到電影,從 1948 年到現在,《人間失格》已經超越了一本書或一部電影,成為了一種文化符號。它提醒著我們,在這個瘋狂世界感到迷失並不可恥,重要的是在認清生活真相後,依然選擇繼續前行。你會發現,銀幕上的那個人,其實就是某個時刻的自己,而能夠與自己的脆弱和平共處,或許就是當代人最需要的修行。


Jay Chow

I’ve never seen a perfect life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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